南京的“悬宫”酒店模型
  越来越多的欧洲建筑师飞到了中国,来自荷兰的“MVRDV建筑三人组”只是其中之一,他们在中国追逐着“更多的可能性”

  谈及中国的建筑情势,雅科布·凡·路易斯惯用的词汇是“刺激”、“兴奋”。毕竟,两年多以前,荷兰建筑师库哈斯设计的CCTV新大楼曾经在建筑界内外引起强烈争议。

  步库哈斯的后尘,雅科布·凡·路易斯所在的荷兰MVRDV建筑三人组来到了中国。日前,他们在上海外滩三号沪申画廊推出了《MVRDV建筑概念展》,展示了MVRDV在北京、柳州、南京、天津等6个城市的建筑提案。

  这6个城市的展览模型汇集在一起,如同一个乌托邦般的城市:“远离匮乏。远离分隔。远离悲观主义和保守主义。一个不仅仅从前方,而且从后、左、右延伸,从上至下膨胀的城市。纯粹的深度。三维城市。一个无尽空间的自由落体。”

  MVRDV的设计方案大多充满了丰富的想象力,尽管只有四分之一的建筑会被最后建成,但并不影响他们不断地实验,“建筑物不是最终的目标”。他们在中国的项目也经过了从拒斥到接受的过程。MVRDV在中国的6个项目中,南京第壹区的项目由雅科布·凡·路易斯主持设计。第壹区是一个完整的区域,将建有UME国际影院、书城、设计工场、图书连锁超市和“悬宫”式五星级酒店。

  眼前的雅科布·凡·路易斯,外形酷似他的同胞、著名球星范尼斯特鲁伊,他个子很高,脸很长,目光炯炯,英气逼人。

  在南京,他让酒店“飞”起来

  记者:我在南京看了你做的第壹区,我非常惊奇在中国会出现这么前卫大胆的建筑。不知道当时你是如何让业主接受你的想法的?

  雅科布:我们现在在中国有6个项目,每个项目都有不一样的做法。但中国业主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要求独一无二的风格。

  至于南京的项目,它本身有自己独特的个性,与它周边的建筑物非常不同。在南京项目上,业主对设计并没有太多的意见,给予了我们很大的创作空间。

  南京项目原本有一个日本建筑师浜野安宏参与其中,担任我们和中国业主的中间联系人。没想到,后来这个项目变成了日本建筑师、中国建筑师和我们之间的竞赛。我们3个单位按照3个分区来分工,每个单位负责一个区域。

  中国业主对我们的计划评价很高,最后说:“不如由你们负责全部吧!”因此,其他两个单位的计划就被略过了。那是一块离市中心较远的地域,建筑不必特别考虑与周边的环境的关系。所以我们有机会使商业建筑区、艺术孵化中心和悬宫酒店这3个区分别呈现出了自己的个性。

  记者:第壹区的项目中,你给五星级酒店做了一个悬空的设计,这样的设计要多花好多钱,你又是怎样说服业主的?

  雅科布:跟业主讨论想要一个什么样的酒店的时候,我们提出,该地区远离市中心,周围也没有壮丽的自然景观,因此我们必须把酒店本身设计得有趣一点,以便吸引客人。我们朝着这个方向去想,便得出把酒店升高这个意念。

  为了让酒店的内部设计也足够有趣,我们也下了很多功夫。

  整个过程我们都以中国人的工作节奏来进行,非常地快,仅花了半年的时间就完成了设计部分。为了赶上在南京举行的全运会,完工日期已经限定好了。

  记者:可是这样的设计成本昂贵,至少要多出上千万的投入,钱的部分是怎样解决的?

  雅科布:其实问题并不大。首先是业主希望得到一个设计上比较“刺激”的酒店,所以他接受了。另外,悬空的部分只是整个项目中一个面积较小的部分,财政方面亦然,接受起来并不困难。

  记者:可是要把酒店悬空升起,支撑部分会变得不实用,业主一般都会很头痛。

  雅科布:我们的设计还是相当实用的:那部分是酒店房间通向其他地方的一个渠道,架空层的开放空间则是一个公众场所,可以举办各种活动,比如雕塑展览、美术展览等等。另外,在架空的建筑里面,无论是从下往上看,还是从上往下看,感觉都会很壮观,它能够营造一种注意力。

  记者:这个项目在你所有作品当中可以排在什么位置上?是非常满意还是一般?

  雅科布:与中国方面的合作,我觉得是不错的,我也很希望它将会是一个成功的项目。但最后的成果会是怎样,我不知道。它可能会很优秀,也可能会很一般,这是取决于中国方面如何去建造它,我觉得我们可以控制的细节并不多。

  其实在不同的国家工作,就会遇上不同的合作伙伴,就要用不同方法做事。比如在日本,我们在细节上的控制权就很大,而荷兰、西班牙等国家与日本就相当不同。假如在每一个地方都用同样的工作方法,那只会自找麻烦。

  “飞”在中国,没那么简单  

  记者:MVRDV目前在中国的北京、柳州、南京、天津都有项目,你们是怎么来到中国的?

  雅科布:能够来到中国实在是一个很刺激的事件。这里发生着很多的新鲜事情,而我们带着自己的意念参与其中,无论对中国或者是对我们,这其中的好处都是不言而喻的。我们希望自己能够让这里的每个城市都不一样,让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性格,都很吸引人。

  具体地讲,吸引我们来中国的,首先是文化的反差;其次是中国可以容纳大规模的建筑,这一点在欧洲是比较难实行的;另外中国快速的工作节奏也很有趣,这使我们可以用较短的时间完成较大的项目。要知道,一个建筑师一生做不了多少项目,有些项目从设计到完工可能要花上七八年的时间。在中国,我们有更多的可能性,可以做出更多东西。

  当然,这种速度也会使我们产生一些担心,那就是对于质量的控制。身处中国,我们愿意尝试在中国范式下,实现自己的想法。

  记者:除此之外,你来中国工作的原动力是否是为了金钱?

  雅科布:哈哈,也不可以说是为了金钱。金钱是重要的,我们毕竟要努力让公司发展起来。

  金钱之外的东西,比如成就感,对我是非常重要的。我们在西班牙马德里设计的“?望台”,就成了当地的地标。看到人们喜欢它,城市欢迎它,作为建筑师,那种感觉是非常好的。

  记者:你第一次来到中国是因为什么机缘?

  雅科布:我第一次来到中国是在1996年,是跟随一个由政府资助的建筑师考察团来的。当时我们到了广州、深圳,可是并没有去北京或上海。

  我们接手的第一个项目是上海的一个设计,但最后没有达成协议,因为我们配合不了他们的做法,我只能说很抱歉。现在它已经建成了,那是一间在新天地的商店。那间商店的设计与我们的预想完全不同。可以说,这是我在中国上的第一课。

  记者:你对中国建筑的印象如何?

  雅科布:其实我对中国建筑的认识并不多。在上海,我觉得大部分的高楼大厦都是堆积在一起的,独立形成自己风格的建筑物不多。至于北京,建筑的空间感就较大一些。中国的其他很多城市,比如南京,都在以超快的速度改变,快得既让人觉得刺激,又让人感到可怕。

  记者:为什么会是可怕?

  雅科布:因为你很难想象未来。这样的快速发展,前景是好是坏?如何保证质量?最终,城市成功消化了这些转变,还是变成了一个恶梦?

  我第一次亲眼看见浦东的时候,觉得很刺激。作为一个外国人,觉得上海真的很不错。不过,当我亲身走到那里的时候,却又觉得不怎么样。浦东的建筑似乎都只适合远观,而不宜走近。金茂大厦就是这样,从它的顶层往下看,我觉得很棒;当我走到街上再看它,就觉得它很不吸引人了。

  我觉得这方面大有可为:不要只考虑建筑物的空中轮廓,还要考虑在建筑物邻近的地方应该放些什么。

  记者:对于上海的城市总体规划,你如何评价?

  雅科布:上海的很多东西可能都是在短时间决定并完成的。想要彻底改善城市的规划素质,可能还需要几代人的时间。其实这个城市很多部分都蛮吸引人的,浦东的发展已是一个成功的开始,下一步应该做的,就是要把它变得更吸引人。

  记者:你对中国的认识并不是很多,可是MVRDV在中国却有这么多建筑项目,你是怎样把握这中间的矛盾的?

  雅科布:我们一开始就要在中国到处看看,取得第一印象。这就已经足够我们去反应了,很多事情其实并不需要了如指掌之后才能行动。

  不过,我们同时也在一步一步地了解中国建筑,比如旧时代的建筑。

  记者:我们知道,纽约实际上是由荷兰人发现和规划建设的,荷兰的建筑师到底有什么独特之处?

  雅科布:荷兰建筑师的独特之处,在于他能够把抽象的意念呈现在建筑物上,展现出一种独特的现实性。荷兰建筑师,往往不甘于用平凡方法解决问题,不喜欢复制,追求原创精神,而且希望建筑可以和城市协调发展。

  记者:荷兰建筑的传统性与荷兰的历史和文化因素有关吗?

  雅科布:事实上,荷兰建筑大部分都较保守,像中国一样,只有小部分是较大胆的。有些人说那可以归咎于新教,与新教对生命的看法有关。

  不过,我想这很难获得实证,更难以说服他人。

人物小传:

  雅科布·凡·路易斯本来是读生物化学的,学着学着他开始无法忍受,因为这个专业常常把人困在实验室里,根本就没有接触社会的机会。后来他拿出一年时间,尝试学习美术。一年的学习使他下定决心,不再回头,于是就做了建筑师。

  来中国之前,雅科布·凡·路易斯在欧洲已经算是功成名就了。1991年,他与威尼·马斯、纳瑟理·德·福瑞斯组建了MVRDV建筑三人组。他们为大众广播司总部所设计的VPRO和阿姆斯特丹老人院所设计的Wozoco等项目,让他们成为年轻一代建筑师中的佼佼者。

                          雅科布·凡·路易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