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锋如,现居宁波,花道家,师从日本花道大师川濑敏郎和上野雄次。


他主职是一名平面设计师,在2013年开始接触插花后,彻底成为一名“花痴”,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仅收了500多种花器,去年,他还花了18天,把公司楼下的车库,改成了专供自己插花的空间,把正经赚钱的工作统统交给了同事,自己专职插花,“只要有材料,我可以从早插到晚。”


6月中旬,我们去工作室拜访了他。


他带我们上山寻找花材,结果几步就把我们甩远了。


我们想搞清楚,他属于哪种流派,他却说,那都是自我设限。


他痴迷地讲着500个花器的故事,结果我们发现,他收藏的花器大多都是破的、歪的和裂的……


自述   丁锋如 编辑   倪楚娇




“正经赚钱的活都交给同事了,
我专职插花”


我是丁锋如,平面设计师,从2013年开始接触插花。


之前在家里有一个茶室,茶室里总该有花,为了更好地招待朋友,就学起了插花。


我的启蒙老师是川濑敏郎先生,照着他的《一日一花》跟着插。刚开始觉得插花好像挺简单的,一个瓶子里面投一朵花进去就好了。“如果这样也能出书,那我也可以。”我当时还这么想。



后来才知道,我之前的想法特别幼稚。《一日一花》是川濑先生65岁时的作品,此前经历了几十年的积累,才做出了后来又简单又充满感染力的作品。相当于我还没学会走,就想着要跑了。


自从去年我把公司一楼的车库,改造成了我插花的空间后,现在正经赚钱的活都交给同事了,我就专职插花,其他的业余爱好也不敢有,担心分散精力。



我现在基本上能做到一日一花。最初一年,有照片记录的插花有70个,后来慢慢多起来,有100多、200多,去年大概有接近400个。


其实没有所谓的“坚持”,你看小朋友一天能吃两个冰淇淋,就有这种感觉。




“流派,就是给自己画的圈”


我插花,还是比较喜欢去寻一些来自自然的花材,所以经常上山。可能从小是在农村的关系,我一到山上就会特别开心,就是能跑的那种。很多人跟我上山,他们都不太跟得住我。


基本上什么花,大概什么时间,开在哪个位置,我都知道。像这个季节,主要就是荷花、琼花、葫蘆花、美人蕉……



很多人会问我,你是什么流派?我会说,我没有流派。我觉得流派、包括点线面、一些色彩的说法,都是自己给自己画的框框。


我们在做插花的时候,其实是根据空间、器皿、材料,根据今天来赏花的人,是有不同的表现的手法。


我会花蛮多的时间去观察花材本身,不是马上下剪刀去剪的。我会在它的周围去看,它是跟谁生活在一起的,它周边有哪些邻居,它本身的生长关系,是我的创作源头。



有人会跟我说,插花是一个很辛苦的事。其实我们平常在茶室里面,也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插花而已。


之所以去外面需要这么用力地插花,一个是因为空间大,需要有一些大的作品去承载。


另外别人请你去插花,如果你只是放一个碗,然后碗里面放一朵花,他们会觉得你敷衍。但是如果我扛了一个大树枝, 弄了一个大罐子, 他就会觉得,老师很辛苦,插花很辛苦。


罗汉 前蜀 贯休作


在台北故宫有一幅罗汉图,一个罗汉在看碗里面的两朵薝蔔花,我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插花,插花最终想要达到的就是那种状态。


18天,把车库改造成插花空间


我这个空间的名字叫“瞬”。取自我收藏的一块匾,是日本的一个出家僧人写的,有几百年的历史。卖给我的时候,朋友说中国人都不太喜欢这块匾,不太吉利。我就觉得特别好。


花,我们从剪下来插到瓶子里面,能养一天也好,养两天也好,都是一瞬。人也一样,我们能活80岁,觉得挺长的,但其实也是一瞬。



我在匾的下方放了一个装满水的白色大盘子,用射灯打到水面上,再折射到在匾上。水动起来时,匾上面就会形成水波的纹路。




我能拥有今天这个空间,也是一场意外吧。


从2017年开始,我每年都会邀请日本花道家上野雄次来中国上课,他是我插花道路上最重要的老师。之前地点一直是在浙江天童寺里,2019年正好遇到泥石流,把寺院淹掉了一部分。




当时,距离开课其实没多久了,为了救场,我就花了18天时间,改造了办公室一楼的车库。时间紧任务重,我每天躺在工地的沙发上,盯着工人。哪边不对了,就马上跑过去现场整改。


现在这个空间,除了上课外,就是我平时插花和陈列花器的地方。




“我收了很多破器皿,
用插花,让它变得完整”


我比较喜欢陶土类的器皿,我觉得更古朴、朴素,而不是那种看上去很美的,目前有500多个。



其中最贵的一个铜瓶子,当时是5万多,我追了主人两年多,他才把器皿卖给我,现在应该不止这个价格了。



我买了很多比较破旧的器皿,主要是便宜。


这些器皿从1000年前烧出来时,就是破的歪的裂的,当时就被扔掉,从出生就没有发过光。


但是现在,又被人从窑子里重新挖掘出来了。我们通过插花,可以让它本身残缺的地方,变成一个特别美的地方。



这一件是跟匣钵连在了一起。在烧的时候, 它外面会有一个匣钵,然后把器皿放在里面, 但它烧完以后是黏在一起了。我觉得就像是坐在椅子上一样的一个器皿,特别有意思。



像这一件是去年在日本买到的,它是一个日本古窑的一个残件,它应该是一个瓶口,我在后面用钢丝做了支架,再放入一个可以蓄水的内胆,就可以插花了。



这一件其实是年纪特别老的, 是战汉时期的一个麻布纹的一个罐子。当时烧的时候,这底下部分就炸裂了。在插花的时候,我反而会把这个裂缝作为瓶子的亮点来做展示。


当然卖给我破瓶子的人会觉得很奇怪,就说你买这些破罐子干什么用。刚开始收的时候,价格都还蛮便宜的。


但是当你拿回来插完花,他们看到了我的朋友圈以后,下次价格会比上一次要贵一些。


“有人说,宁波因为有了我,
艺术氛围变浓郁了”


很多人看到我发的一日一花以后, 会私信给我说,今天本来心情不好,但是看着我的插花,突然觉得好像好很多。对我自己来讲,插花不单单是愉悦自己的一个东西, 所以就特别有动力去做这样一个事情。





今天就有一个没见过面的人,他发了朋友圈,然后@我。他说,宁波这个城市因为有了我而变得艺术氛围浓郁。


我在下面评论开玩笑,我说你能不能@宁波市长,给我颁一个可以随便乱剪花的证,我们可以带着证去随便乱剪花。



插花这个事情以前是从中国传到日本去,然后在日本发展得很好,但在中国这么美好的一个事情,可能不太被人关注。


我希望通过我们这一辈的努力,也就是在短暂的一瞬,能够把这个事情往前推进一点点。


来源原创 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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