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台湾著名建筑师、室内设计师史迪威来深圳进行了一场“室内设计的时尚趋势”讲座,数百位设计师趋之若鹜。有着东西方生活、工作经历的史迪威,多年来凭着自己对设计的宏观研究与微观实践,形成了一个个独特的设计观念,在业界享负盛名。在讲座后,记者对他进行了独家采访。  

  台湾老百姓非常爱惜物质

  创享周刊:您讲设计跟别人很不一样,不是“就事论事”,而是从工业革命、数字革命、生物革命和绿色革命这些大背景下考量设计的意义。在您看来,在人类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建筑设计体现出何种特点?

  史迪威:设计业不可能单独存在,它一定是由当时的社会大市场决定的。工业革命让设计师考虑传统美学与现代生活接轨的路径,因此产生了赖特、包豪斯。而数字革命产生于上世纪中期,随着电脑的普及,设计师将投影的、透明的、扫描的现代观念放进视觉设计领域里,慢慢出现了一种新的对于美的需求,比较典型的是两位行为艺术家Christo和Jeanne Claude,他们把巴黎香榭大道上的大树、把德国国会大厦等各地地标性建筑包扎起来拍照,体现的就是一种区别于传统的美感,那是一种存在于精神领域的“虚”的美感。

  而到了生物革命时代又不一样了。生物体跟计算机不同,它是具有成长性的,而且外面和内部有着严丝合缝的联系。建筑设计也更多地体现一种内外的连接性。比如纽约的建筑师Steven Holl,他在北京的一个项目中,在十层楼上做了一个街道,把所有的大楼从天空中串联在一起。他认为这也是一种生命成长的观念。

  创享周刊:现在是绿色革命的时代,那目前的趋势应该就是“绿色设计”了吧?去年上海世博会上,许多国家的展馆都体现了他们对建筑的最新探索,基本上都在自我降解、节能减排上下功夫,只有这样才能实现“城市让生活更美好”。

  史迪威:我们以为地球很大,其实从宇宙来看它非常的小,我们以为地球有很多的资源可以让我们开采,其实来讲不过上下一公里是有价值的,可以让人开采,有氧气、水,能够生存而已。中国的十四亿人口这个数字是非常可怕的,所以中国自己要永续生存,要为了子孙,绿色革命比前面提到的任何一个革命都重要。以台湾为例,去过的很多人都会喜欢台湾,台湾的物质环境跟大陆相比较其实差很多。大陆很多机场的公共建筑做得非常好,但台湾老百姓非常爱惜物质,对食物的不浪费,那是文化的另外一种提升。大家都知道日本的无印良品,他们认为,生活里面“够就好”,不要浪费,把设计里最原始的本质的特性表现出来就够了。

  我跟国内很多设计院合作,很多时候它们为了求建筑的安全性,用了一大堆的钢筋,一大堆的混凝土,非常耗资源。中国每年把铁运到国内做成铁砂,烧成钢筋,然后盖中国建筑,耗费了非常昂贵的资源,每个建筑过重、过笨,过昂贵。中国抛弃了非常多的传统,却保留了西方很多的东西,我觉得这是很大的问题。

  设计应让人在精神上产生巨大体验

  创享周刊:您曾说过您崇尚东方的安藤忠雄和西方的路易斯·康,他们给了您怎样的启发?

  史迪威:简单来说,他们在建筑的精神层面有追求。其实精神层面的设计就是让人在精神上产生巨大的体验。路易斯·康在缅因州的一所高中图书馆中,在一楼和二楼间放置了一个夹层,其中二楼是主楼,从夹层往上看是四个大圆洞,洞中摆满了书,给人以强烈的冲击力,这样图书馆的本质和人能够很好融合。安藤忠雄做的“光的教堂”,教堂一面墙上开了一个十字形的洞而营造了特殊的光影效果,让人在宗教精神下找到一种平静和救赎。建筑的本质不再是在物质,而是一种安放心灵的概念。

   记者:您能否以您的一件作品为例表现您在这方面的探索呢?

  史迪威:我在台湾做了一系列“乱剪发廊”的设计,把空间当作人体腹腔的器官来设计,在小空间中达到空间最大化。好的室内空间不是室内放大,而是像人体器官一样能满足不同功能,每个功能都有自身空间界定、空间形状和效果。我做“乱剪发廊”时,常常要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满足好几个楼层的功能,因此要考虑掏空,既要将美容院座椅极大化,同时空间里又不能拥挤,所以有很多矛盾之处。奇妙的是,人体在极其有限的空间里放置了很多器官,这就是我运用到发廊设计的概念,我设计了二十几个发廊,每个发廊不太一样,但很多空间形状都和人体器官有异曲同工的效果。

  记者:在国内很少看到这样的精神的探索,国内停留在软装和硬装,您觉得这是不是我们的短板呢?

  史迪威:国内也有很多设计师在追求。但总体而言,国内还是注重物质的追求,而缺乏对设计本质上的一种深度追求。

  设计师与科学家合作是一种趋势

  创享周刊:现在国外开始出现了仿生建筑的实验,让建筑本身可以像生物体一样内部资源循环。您觉得这会是日后的主流吗?

  史迪威:仿生物建筑目前来说是一种时尚,代表着最尖端的科技和最具震撼力的形式。但我们仔细来看,生物造型实际上是来自生物的演化成长,绝不是像钢筋混凝土般的钢骨结构那么单纯。除非未来工业的制作方式转变为营造“生长”的方式,(当然目前国外也有设计师在研究),否则如若还是用传统做法来建仿生态建筑的话,不仅不经济,而且施工困难大。仿生物建筑有自己存在的价值,但要成为人类的设计主流,还是要看未来工业技术能否更进到自然界“生长”的概念,如若可以,则很经济。

  创享周刊:那看来以后建筑师不仅仅只能懂得力学结构和美学知识,还要具有生物学的知识。

  史迪威:是的,未来设计过程中建筑师将更多元化。现在很多建筑师跟科学家已经一起合作项目了。

  创享周刊:您会在这一领域进行尝试么?

  史迪威:这一直是我设计中的很重要一部分。我在哈佛念建筑的时候,其中一个专业是电脑辅助设计。回到台湾我在五所大学开课,其中三所是专门教用电脑概念来做设计,其实今天的仿生建筑都是以电脑为基础的。我希望训练我的学生,做先锋方向的探讨。

  创享周刊:您现在已经从设计者变身为公司的管理者,还会自己动手做设计吗?

  史迪威:我现在还是自己动手设计。这也是国内所有老板都会碰到的问题,即走向设计还是走向管理?对于内地而言,像我这样从台湾来的算是外来人,我们还是要以自身专业为基础掌握设计环节。因为内地老板自己可以很好地掌握业务,还能找别人来帮他消化项目。相反,我们在业务上没有内地公司强,所以我们要掌握好的设计基础,内地企业才会找到我们。所以有个好的方法就是我们找个内地公司帮忙打理业务,我们来专心做设计。只有保持自身专业水平,才能带动整个企业的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