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坊间流传着不少神童逸事:7 岁的小提琴手将贝多芬的《克罗采奏鸣曲》拉得出神入化;13 岁的剑桥大学毕业生为探索数学中的纽结理论(knot theory)开辟了一方新天地。这些天才儿童的事迹总是令人心向往之,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谈资。英国园艺设计师 Dan Pearson 也是其中一位数一数二的传奇少年。6 岁时,他在英格兰南部的家中帮父亲辟了一方莲池,为这一独具匠心的居所又增添了几分意蕴。8 岁时,他帮助年迈的邻居照看温室花房。17 岁时,他在英国皇家园艺学会管理的威斯利花园设计中赢得了一席之地。25 岁那年,Pearson已走在英国室内设计的前沿:成为位于伦敦富勒姆路的康兰家具店(Conran Shop)的庭院花园设计师,并于一年不到的时间内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我与他之间的渊源几乎要追溯到 20 世纪 90 年代中期。彼时,他和我已故的叔叔 Carlo Caracciolo 联合设计了罗马南部占地 1300 英亩(近 8000 亩)的托雷卡庄园(Torrecchia Vecchia)。]


伦敦花园博物馆馆长 Christopher Woodward 也曾对他赞誉有加,称其为「一位真正的神童」。这座位于伦敦的花园博物馆至今仍保留着 Pearson 当年设计的一片丛林缩影,其间生长着不少稀有罕见的珍卉植物,如叶片类雪花的阿富汗无花果和花朵似喇叭的品红色美人蕉等。这些年来,Pearson 写过五本书,为英国国家广播(BBC)播出的园林纪录片系列配过旁白解说词,担任过英国《电讯报》和《观察家报》的花园专栏作家,也曾为时装设计师 Paul Smith 和苹果前首席设计师 Jony Ive 做过庭院设计。在园艺大师受到众人拥戴的英伦三岛,55 岁的 Pearson 已成为最著名的园艺学家。


房屋东侧的装饰花园,通向占地约 20 英亩(120 余亩)的南向牧场和茵茵草甸。


尽管一年中多数时候,他都在拿着佣金为他人四处跋山涉水,但在 2010 年,他和既是长期恋人又为合作伙伴的 Huw Morgan 在距伦敦 90 分钟火车车程、树木葱茏的萨默塞特山中为自己选了一方乡野栖身之地。Pearson 每每谈起,都带着一种虔诚。他说,这里给了他一种「解甲归田之感」。山上那 20 英亩(120 余亩)土地既原封不动地保留了返璞归真之原始,又给人留下了最难以磨灭的英国印象:一幅以森林、溪流与草地织就的绣帷。


沿着一条仅容一辆车勉强通行的狭道行驶,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山间农舍。1500 平方英尺(140 平方米)的浅黄色石屋分为上下两层,小屋窗子不大,红瓦屋顶的两端各竖着一只小烟囱。在伦敦建筑师 Adam Khan 的帮助下,这幢掩映在考密斯梨树间、外观平平无奇的石屋一改 18 世纪晚期的审美。像是回归斯巴达风格,屋内的家具装潢多以石木和钢筋混凝土等原料制成。


高高的门厅(原为牧羊人的棚屋,后扩建成现在的房子),青瓦石墙,回收地板砖,从 Lane Furniture 处购买的复古乌木柜。


不论天气如何,瓦楞水泥板遮盖的开放式木质长廊是家庭的主要活动场所。长廊旁边有一深水池,可以用来清洗刚从花园里摘下的蔬菜,以及果园里采到的梨、柑橘、酸苹果和李子等水果。橡木餐桌和放有意式浓缩咖啡机的火炉边,摆了几张历经沧桑的阿迪朗达克椅。两侧有改造过的铁皮桶,用于收集从屋檐上淌下的雨水。屋内,廊道与衣物存放室之间放置着 20 世纪 50 年代的乌木餐柜,里面摆着 Morgan 的一只黑浮雕瓷碗和一些散落在旁的古物,不远处还挂着 Pearson 从旅途中淘来的手工编织篮。厨房始终保持良好通风。Morgan 常倚着威尔士石板制成的料理台做些果酱和糖渍水果,原料都是从外面树上摘得的新鲜水果。当天气转凉,这对爱侣便会待在一边是壁炉,另一边为燃木柴炉的冬室里烤吐司、烹热茶。客房已铺上了深色松木地板,里面的家具屈指可数,仅有一张绣花单人床、一个床头柜和一盏阅读灯。Morgan 说:「外面的世界纷繁复杂,我们想求的不过是一方静谧、一份安宁。而清冷的室内装潢让斑驳流转的光影更加妙趣横生。」


房铺着松木板和英国橡木地板,搭配复古绣花床。


Pearson 带我们到户外感受了原始的跳动光影。我们穿过梯田果园来到一片榛树林,那是他在 2012 年种下的。他告诉我们:「种树一定要趁早,这很重要,因为它们见证着时间轮回。」走着走着,路过一间改造后的谷仓。每周五,Pearson 都会到这里,坐在那张由 Eames 设计的木金属椭圆形桌边,写一点文字。之后,我们便来到占地 14 英亩(85 亩)的草甸中,此处是 Pearson 最满意的手笔。数年来,这片绿地因从前的放牧几近被毁。为了使它重焕生机,Pearson 在这里撒下了佛甲草的种子。佛甲草是当地一种半寄生植物,八年多来减少草的数量,让野生天竺葵、牛至和八仙草蓬勃生长。Pearson 弯下腰悉心检查着我们脚边的一簇低矮花卉,那是带着淡紫色毛刺的野生紫兰。从巴西引进的大根乃拉草在靠近半山腰的一眼泉边临水而生,叶片浅裂成齿状,硕大惊人,如未完成的雕塑般蔚为壮观。再远处便是 Pearson 口中的「日本时光」:一座桥横跨水上,桥下的岩石满覆青苔;蕨类植物品类繁多、葱茏茂密,衬得黄色雏菊和花期姗姗来迟的水生鸢尾更加婀娜多姿。这种植物的花朵如薄纸般翻卷蜷曲,倒也不失素雅别致。近来,他总会想起日本:每年他都会前往日本四主岛中的最北岛 —— 北海道的十胜千年森林公园,咨询那里的首席园艺师。2004 至 2008 年间,Pearson 同景观建筑师 Fumiaki Takano 共同创作了一系列园艺作品。有一处是占地 600 英亩(3600 余亩)的广阔土地,四周环绕着绵延无尽的山峰,山上常年可见满坡的山百合和龙芽楤木。这是出版商 Mitsushige Hayashi 为弥补自己从事报刊行业时留下的大量碳足迹而参与的植绿行动。


横架于林中溪涧上的橡树小桥,参照 Pearson 在日本见过的一些桥设计而成,与其他三处小桥一道,共同隔出来一些适合冥想的地方。


在 Pearson 看来,公共绿化远不只娱乐消遣,更有疗愈身心之效。这样的理念或许从他在 2008 年和 2016 年为癌症患者及其家人设计的疗愈花园中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花园位于第 23 座玛吉抗癌中心(23 Maggie's Centers)下辖的两家研究中心,为癌症患者及其家人提供免费情感关怀和实际援助,属于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藉由花园与 Zaha Hadid 和 Frank Gehry 等一众建筑师打造的大楼,抗癌中心也成为了医院环境中的暂避之所。在 Hammersmith 的查令十字医院(Charing Cross Hospital)旁那座由 Rogers StirkHarbour & Partners 设计的西伦敦中心(West London Center),Pearson 则另辟蹊径,打造了一条林间小道。一排排悬铃树整齐地矗立在道路两旁,粗老翘起的树皮与依旧散发着草木芬芳的野扇花等耐寒黄杨科植物形成了鲜明对比。英国雕塑家 Hannah Bennett 还在这条路上放置了与悬铃树树皮颜色相匹配的陶塑。来到院子里,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洁白如玉的洛氏木兰。Pearson 说:「花园完美地诠释了生命的绽放与新生」。


Pearson 在这片土地上引进了许多栽培植物品种,这些品种因其自然外观以及与本地植被竞争的能力而被选中。


尽管 Pearson 煞费苦心地想在山间尽可能多地保留一份闲适与自然,但他也抵挡不住装饰物的诱惑。在主屋几步外的谷仓另一侧,他刻意空出了 1 英亩(6 亩)以营造「植物烟火」,但从屋内几乎看不到它们。「我希望风景不受人为的破坏。」但当他坐在谷仓写写画画时,东边的玻璃门还是能轮廓分明地映出美国火百合那抹炽烈的红色,以及非洲火炬莲那粉色与淡黄绿色相间的闪闪发亮的芒刺。同样看起来别具异域风情的还有洁白的南非天使钓鱼花。这种花也叫天使钓竿。簇簇花铃低垂下来,将枝干压得略呈拱形弯曲,在微风轻拂下随风摇曳,像是在同人点头问好。Pearson 凝神伫足了片刻,其间竟纹丝未动。他脚下的小草时不时地轻挠着那双磨旧的靴子。这种奇妙的杂糅似乎正带领着他渐入佳境:那些稀奇古怪的奇思妙想让粗糙的质感与自然完美融合在了一起,相映生辉。他说:「这证明,我们人类不过是随大轮而转动的一个小齿轮罢了。」


来源原创 T China Tmagaz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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